夏天之一

水拍在堤上,飞起的沫子把落灰的水泥地染黑,皱巴巴的啤酒罐们薄得像纸,凝着雾,颓坐在你俩中间。
抽象艺术
Author

Midstream

Published

June 1, 2021

水拍在堤上,飞起的沫子把落灰的水泥地染黑,皱巴巴的啤酒罐们薄得像纸,凝着雾,颓坐在你俩中间。有虫鸣吗?记不得了,应该有罢,记得那像是夏天。有飞虫似的,臆想出来的蚊子在你身边转着圈儿让你觉得皮肤上有东西,若有若无;但是看不见,黑暗里只有万宝路燃着暗红的微光飘在空中,若隐若现。

你穿的是校服吗?如果是夏天的话,应该是那件左胸上绘着校徽的短袖衬衫,上面的三颗扣子是解开的,喉结,锁骨,单薄的胸膛。袖口边隐隐露出黑色的纹身,以及红肿尚未褪去的皮肤。身上有淤青,不少,你应该还记得,家里的醉酒男人的皮带头,还有教学楼天台上校服裹住的啤酒瓶。远处,水波流动着星光,他好像在说什么,记不得了。身后十步是两台摩托,熄火了,钥匙还插着。


那时候感觉一年有11个月是盛夏。

盛夏有烈日,以及咒骂,升旗仪式,喇叭里的喧嚣;盛夏有暴雨,以及逃课,台风,体育场看台的遮蓬;有蝉鸣,短裙,女孩白嫩的大腿;天台,大坝,地下桌球室的冷气。

天可能快要亮了,盛夏的凌晨总是特别短。天明之后,又是瞌睡和口水,训斥,三角函数和涂鸦,矿泉水和呼啦啦的电风扇,围栏和校外的烧烤摊…… 但是此刻,当你坐在黑夜时,你不担心天亮。正如当你翻过学校栏杆时,当你撬开家里老旧的木柜子最下一层抽屉时,当你把烟头按在别人胸口时,当你和她走进宾馆时,当你踏进考场时。

盛夏的季节里,没什么好担心的。

等到你担心天会亮的时候,夏天也就结束了。